三 听课

王平子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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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三听课

    对于听课,我们都不陌生,上学的时候经常会有这样的事情,有些是提前一天就通知了,有些是快上课的时候,忽然哗啦啦的来了一批老师,我们有些懵,走进教室的授课老师也有些懵,但是老师很快会调整状态,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地去讲课,只是课堂互动比平时多了,这样的结果,教学效果比平时还要好,下课的时候,授课老师往往面带笑容地送走听课的老师,尔后还会回头对我们说一句:

    “同学们今天表现不错,比较积极!”我们听了当然高兴。

    对我的听课,虽然我早有准备,但我没想到会来的那么快,仅仅在两天后,二爸就告诉我,学校要组织一次听课,对我的授课水平做一次评定。

    听到这个消息,我还是有些紧张,尽管我做了充足的准备,在宿舍里多次地演示了自己的上课流程,但是,面对全校的老师,我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。

    听课的班级就放在初二年级,我拿着课本和教案早早地站在教室门口,借着孩子们嘹亮的歌声,再次平复自己紧张的心情。

    我背对着教室,当孩子们的歌声停止后,我抬头仰望了一下蓝天,记得那个早晨的天空很蓝,蓝的像一块水灵灵的绸缎,我最后一次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转身坚定地走进了教室。

    我已不记得那天讲得什么内容,只记得起立的时候,教室里黑压压的一片,不知为什么,我的心里忽然没有了一丝的紧张,反而有一些亢奋,在接下来的授课过程中,我变得更加从容。

    无疑,那天的授课,我是成功的,从二爸脸上的笑容,我就知道了答案,他的侄女没有让他失望。作为一校之长,他必须平衡各方的关系,这或许就是为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要听课的原因吧,好在我用自己的实力,打消了所有的顾虑,这也使得,在我以后的执教生涯里,从没有人对我的教学水平,提出异议和不满。

    那天傍晚,我一个人坐在桌前,回味着白天的场景,心里还是有一丝的欣慰。我没有开灯,屋子里很暗,因为整个白天我都很忙,我更享受此刻短暂的宁静。

    忽然,门帘被挑开,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:

    “平子在吗?”

    一听这声音,就知道是罗老师,他的声音很高,比如一堆人蹲在宿舍外的墙根下聊天,别的人说什么,听不清,但是他说什么,在宿舍里的我总是听的很清楚,一字不差,一句不落,为此啊,宋老师经常叫他罗吼。

    “在呀,”我回答道,“只是没开灯。”说着顺手拉了开关。

    “今天你讲得真不错!”他坐在了炕边说。

    “不知道,”我说,“有你这样说我很高兴。”

    “罗吼在这儿呢!”屋外传来宋老师的声音,话音落时,门里又进来两个人,一个就是宋老师,一个是安老师,安老师也是和我一样同龄的年轻教师,只是,他同那些老教师住在学校最后一排的宿舍里,我们在最前排,相比之下,他和大家一起聊天的次数要少一些,但是,并不陌生。

    “你就是我的跟屁虫,甩都甩不掉。”罗老师回应道。

    “我是你的奶娘,我来找孩子了。”宋老师也在炕边盘腿坐了下来,顺便递烟给大家,安老师也挨着他们坐在了炕边。

    “大家都在这儿!”话音一落,又进来了一位老师,他是住在我隔壁的赵老师,叫赵一阳。赵老师身材中等偏瘦,浓眉大眼,鼻梁高挺,五官十分俊朗。

    “我们在搞集会,研究怎么处置宋大神。”罗老师打趣道,宋老师又是怎么被叫做宋大神的,我就不得而知了,但是在以后的时间里,我也常常这样喊他。

    “你们两个省省心吧,走哪吵哪,可偏偏还要往一块凑。”安老师说。

    “这叫相爱相杀!”赵老师抱着手臂站在地中央说,因为房间里已经没有他坐的地方了,这没有什么奇怪的,因为以后的日子里,我们经常这样聊天,炕就那么宽,还被木柜占去了一半,又没有多余的座椅,人多了,总得有人站着,我也经常站着,并没有什么尴尬。

    “你的普通话讲得不错。”安老师回头对我说,“你算是咱这里第一个用普通话讲课的老师。”

    “是吗?”我有些惊奇,虽然我有时候听到他们是用方言去讲课,但我没有想到,张中的老师都是用方言,这着实让我吃一惊。

    “是的,我们都是用方言,讲不了普通话。”赵老师说。

    “还是土话讲起来顺当。”罗老师说。

    “你们可以试着用普通话,我的普通话也说的不好,打工的时候,别人一听就知道我是陕北人,鼻音太重。”我说。

    “已经很好了,至少会说。”宋老师说。

    听到这样的回应,我不知道如何是好,我听不出话里的味道,在这个都在用方言讲课的地方,自己是不是显得很另类。但是,我认为用普通话讲课并没有什么坏处,在我的意识里,用普通话讲课,是一个老师必备的基本素质,或许是自己的想法并不符合当地的实际情况,直到今天我都不明白,为什么这些老师在回乡执教后,都放弃了普通话,他们可是师范学校毕业的,当年的我并没有深入的和他们探讨这个问题,今天就更没有机会了。但是,我很庆幸自己一直坚持用普通话授课,尽管我的普通话讲得并不好。

    很遗憾,随后有人转移了话题,这个问题就到此结束了,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谈到这个话题。大家又谈到各自第一次走上讲台的过程,最先开讲的是罗老师,他的性格是在做的所有人中最开朗的一个,他是语文老师,但是表述事情的时候,却非常的直接,从不拖泥带水,像刚从架子上摘下的黄瓜一样,爽利、清脆。

    “我的第一节课,是带初一语文,本来我还是有些紧张的,可是刚走进教室,就看到两个男生在打架,我进去了,他们还没有停手,或许是没有看见我,有学生喊,老师来了,他们才停下手,一个满脸涨的通红,另一个握紧拳头,看那架势,还想打。看着这两个混小子,我的紧张情绪没了,就问他们为什么打架,他们说下课玩耍的时候,有人作弊。我就让他们互相道歉。”说道这里,罗老师抽了一口烟,“其实,我的这种处理事情的方法是不对的,都是老农民的娃,哪会道歉。”

    罗老师说的一点没错,在这里,文明礼貌的用语普及率是非常的低,这些话大家明白,但是说不出口。这里地处偏荒,千百年来,人们的语言就像他们的性格一样直率,作为农民的后代,这些少年,血液里流淌着耿直与豪迈。

    “他们拒不认错,没办法,我就让他们出去站在教室窗下,下课的时候,看他们一个个还气鼓鼓的样子,我想,这两个混小子估计还要打,我得让他们耗耗体力。我说,你们不认错,就走一圈鸭子步,他们说不会走,我就给他们示范了一圈,这倒好,两个混小子不知道怎么样,反正我是腿困了一整天,他们倒是再没打架。”

    听到这里,大家都笑了,接下来是宋老师。

    “我刚来就带的是初三物理,说实话,还是特别紧张的,那些小伙子,有些长得比我还高,打架我都未必能赢,心里的确发毛,但是,总要上战场呀,谁知道,我遇到了一件非常离奇的事,倒是帮了我大忙。”罗老师面带微笑地看着大家,虽然茶色的镜片看不到他眼睛里的神情,但是脸上的曲线展示着他的笑颜。

    “我刚一走进教室,一只麻雀也恰好从一扇开着的窗户飞了进来,仿佛是跟着我进来的,糟糕的是半天飞不出去,在教室里乱撞,一会儿掠过这个头顶,一会儿掠过那个头顶,一帮瓜子娃的脑袋就跟拨浪鼓似的,追随着麻雀摇来摆去,有些还伸手去抓,教室里乱哄哄的,课也没办法上,好在这只麻雀一头撞在了玻璃上,然后,落在了一个同学的课桌上,我让他拿到讲台上,然后,就准备讲课了,可是看着躺在讲桌上的麻雀全身一抖一抖的,又不忍心,就拿起来,模仿心脏复苏的样子,轻轻捏了几下,麻雀慢慢睁开了眼,我就将麻雀放在了窗台外面,然后它就歪歪斜斜地飞走了,这一番操作下来,早就把紧张给忘了,第一节课也就顺理成章地讲了下来。”

    “你真是个大神,那是撞着了脑袋,你做什么心脏复苏,如果让你当医生,病人得了脑震荡,你却做心脏搭桥术,绝对是左腿坏了锯掉右腿的那种庸医。”罗老师笑着反驳道,大家哈哈大笑。

    “就你聪明,你不也蠢到走鸭子步吗?”宋老师笑着反驳道。

    “我不知道,你还有这么一处。”赵老师又给大家递了一圈烟,回头对着宋老师说道。

    “你不知道多着呢,大神的黑暗世界谁知道。”罗老师说,继而回头对赵老师说,“你的呢,老赵,也说说。”

    “我的没有你们那些曲曲绕绕,我记得我很紧张,额头不停地冒汗,粉笔头都别我捏湿了,只差腿抖了。”顿了顿,他长长舒了一口气道,“那是真的紧张呀!”今天的赵老师一身灰色的西服,整个人看上去非常的精神、帅气,也是张中数学的主干将,早已经历当年的青涩,蜕变成一个具有丰富教学经验的年轻教师。

    “安老师,你呢?”我望向坐在炕边的安老师。

    “我呀!”安老师挠挠头。

    “安老师,还紧张什么,开个动员大会也不会紧张!”罗老师说。

    “安老师,给他一个兵,他能指挥千军万马。”宋老师接口道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?”我有些奇怪,“难道安老师不食人间烟火?”

    “你别听他们瞎说,这都是些满嘴跑花车的货,一颗芝麻能爆一堆米花。”

    “这你就不知道了,安老师在师范学校就是文艺骨干,也是咱这里的风云人物,全校的音乐课都是他带的。”赵老师对我解释道。

    “是吗?”我惊讶地回头看看安老师,没想到,孩子们每天唱的那些好听的歌曲都是安老师教的,他个头不高,方头方脑的感觉,像一个胖乎乎的大男孩,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。

    我们东南西北的聊着,不觉夜色已浓,他们起身告辞,我备好课,批改完作业,看看表,十一点了,看着满地的烟蒂,不想收拾了,关好窗户,伴着满屋浓浓的烟味入睡。

    今夜好梦,明天,我依然元气满满。